卓家的族老以卓君尧他们的小叔爷爷为首,可能因为是老来子的缘故,自小被宠惯坏了,一生无所建树,活到现在也已年逾古稀,碍不住他辈分大,才被奉为家族的话事人。
他一生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到老来还是花天酒地,全靠宗族供养着,最近听说又迷上了抽大烟。
温凝姝领着谭珍娴去他家里寻他几次无果,最后实在没法了,跑去花烟馆子才寻到了他。
烟馆子里乌烟瘴气,打门帘进去的前堂通炕是给贩夫走卒等普通老百姓用的,一排人挤挤挨挨斜躺在长条炕子上,手里拿着的大多是竹制的烟枪,烟斗里装满烟土,个个都在吞云吐雾,脸色萎靡蜡黄。
往里进才是给有钱的乡绅土豪备下的厢房,有两人一间的,也有一人一间的,为啥叫花烟馆子,自然是有花酒喝也有大烟抽,抱着软玉温香在怀,再点上一管纯度较高的芙蓉膏,醉生梦死。
温凝姝和谭珍娴掩着口鼻进去,引来不少好奇目光,她们同伙计说明来意,得了通传才进到后堂包厢,这才终于见到了卓家这“神龙不见首尾”的族老——卓仲景。
这小老儿,长年花天酒地的生活,精气神终被虚耗,早已没甚精神,看着枯瘦干瘪。
这人还能有什么用处?谭珍娴不禁暗忖,这吃了大烟的人基本就是废人一个了。
温凝姝先起了话头,“小娴,快来见过你小叔爷爷。”
谭珍娴便乖巧唤了一声,顺便将手中拎着的名贵礼品递上前去。
卓仲景一打眼便知道礼品价值不菲,嘴角干瘪的笑纹就更深了些,“乖,乖。”
“小叔爷爷别嫌弃就好,君尧现在上前线了,父亲目前又重病在床,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后还望您能多照拂。”谭珍娴就着话头开口。
“啧!你们叁房确也是不易啊……”卓仲景摇头喟叹着,看似一脸同情,忽又话锋一转,“哎!你那房不还有个老二吗,他好像刚成就了学问?那正是得力的时候,让他挑挑担子嘛。”
温凝姝和谭珍娴闻言表情一滞,互相对视了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老不修的明显踹着明白装糊涂哪。
温凝姝再开口便没那么和软了,“小叔,您也知道的,这家里的产业向来都由嫡系接手,我子息单薄,只有君尧一个亲生孩子……”
“哦!那就难办了啊……”卓仲景为难地闭起眼,摇晃着他那颗枯瘦干瘪的头颅,因为颈椎变形问题,听上去还有悚然的卡卡关节声,令人倍感不适,“要么这样,我派族里几个年轻得力的小辈去接管你们叁房的产业,先帮你们打理着,等君尧打完仗回来,再完璧归赵就是了。”
谭珍娴真的想骂娘,真被她们猜对了,这简直是脸都不要了!直接明抢!
温凝姝摇头示意她别冲动,又缓缓开口道,“这倒不敢麻烦了小叔,其实咱家生意目前还顾得过来,这不是怕老叁他突然就……您也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家两房之间不算和睦……当然,这都怪我治家无方,可卓家毕竟还是重视长幼有序,嫡庶之分的不是?现在只能麻烦小叔必要的时候能帮我们大房撑撑腰,说几句公正话,否则,我真的怕君尧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产业已经败在我手里了。”温凝姝说着眼眶便红了,用手帕轻轻按压着眼角。
“哎呀,你看看怎么还哭上了,”卓仲景假意安慰着,眼珠却滴溜溜转,谁都知道叁侄儿卧病在床多年,说走腿就走腿,留下若大的产业谁不眼红,何况他嫡亲的儿子又在外打仗,这一老一少今天是来探他口风来了,顺便还打算扯着他这张虎皮做大旗,只不过,今天来“扯旗”的可不止一个,想到这里,他朝谭珍娴旁边的博古架唤了声,“小子,你出来吧,这是你们的家务事,只能靠你们自己解决了,我插不了这个手。”
呵呵,先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去!
谭珍娴同温凝姝闻言俱是一惊,就见那博古架吱嘎一声响,竟翻转进去,从暗门里走出一人来。
“大夫人,咱们照道理一家人不该说二家话,你一口一个嫡庶有别,可太令人心寒了。”卓承宇站定在她们面前,嘴角擎笑,眼神阴鸷。
谭珍娴心里明白她们是被人摆了一道了,没想到卓承宇这么早就已经和卓仲景勾结在了一起,她也不欲同卓承宇废话,拉着温凝姝掉头便走。
谁知到了门口,卓承宇竟疾疾追了上来,趁谭珍娴不备之际一把将她抗在肩上扔进了自己的座驾里。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温凝姝根本都来不及反应,只听见卓承宇摇下车窗满压怒气吼了一句:“先送大夫人回府!”便有两个家仆挡住了她追过去的步伐,强硬却有礼的将她“请”到了另一辆汽车上。
所有事件都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卓承宇胆大妄为至极,小叔子当众强抢大嫂,完全没有把卓谭两家的颜面放在眼里。
“孽缘……孽缘……”温凝姝又气又急,手按在胸口直抖,这就是她最怕的事情,君尧刚离家,这老二便反了天,也怪自己,明明君尧吩咐过她,在家带着小娴安分度日即可,她却因为小娴同她建议了几句便失了方寸,这下可好,家里的关系注定要乱成一锅粥,她以后该怎么跟儿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