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说简言之，你再这么下去就要神经过敏了。”陈最翘着二郎腿坐在B15病房里，在果篮中翻出一个香蕉吃了起来。
  “医生不是说了他没事儿，早晚能醒，急什么……”他一口咬掉大半个香蕉，艰难地咀嚼着。
  “躺的时间越久，他出现并发症的可能就越大，你是医生，难道不比我清楚吗？”一向乖顺安静的Omega居然回怼了陈最，陈最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诧异地看着简言之。
  “啊……你……你说的倒是没错。”因为嘴巴里塞满了东西，他说话有些磕巴，“但我这不是想安慰你嘛……你急也没用啊……万一他这辈子都不醒，难道你这辈子都要守在病房里？”
  陈最本还想继续说下去，可他看到简言之冷得吓人的眼神后，识相地闭了嘴，然后借口要工作，溜了出去。
  十六天了……
  简言之数着日历上的红圈，B15已经住院半个多月，可陆家人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他，包括陆晚。
  反倒是裴言弋带着裴溪行来探望过，例行公事般地带了几箱牛奶、果篮和花，连坐都没坐下就走了，就好像B15得的是什么空气传播的传染病一样。
  “枕鸿是个好孩子。”腺体外科的谢主任曾来过，“别担心，他一定会回来的，我这儿还有个疑难手术要他主刀呢。”老人没有过多的安慰简言之，却传递他了对B15的期许，这比一切安慰都来的有效。
  “B15，还有手术等着你呢！你不是工作狂吗？快起来干活啦。”简言之把头靠在B15的枕头上，Alpha信息素的味道变得微弱，几乎被药水的味道完全压住了。
  “你的味道好淡。”简言之吸了吸鼻子，皱起了眉头，“我回家一趟，很快回来。”他对B15说。
  简言之从背包中拿出刚调制好的香水，把它喷洒在外间休息厅中，气味顺着流动的空气跑到了B15的病床前。
  是橡木和小青柑混合的味道，中性硬朗的木质气味中混杂着普洱的醇香，本来这两种气味都太过沉闷，可偏巧有柑橘的清爽香气隐匿其中，时不时地冒个尖，让房间的味道明亮起来。
  “言……”
  当气味弥散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后，简言之安稳地睡了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个细微的声音吵醒。
  “B15？”简言之从B15的床沿抬起头，他的脑门上还留有衣服的压痕。
  “我……在。”病床上的男人有些费力地吐出两个字，他的眼睛半睁着， 那里面的缱绻爱意喷涌而出。
  “你醒了？！”简言之惊叫着冲向床头，捞起呼叫铃，猛地按了好几下。
  “你终于醒了！”Omega仿佛被巨大的喜悦抽干了力气，整个人软倒在地上，他陷入黑暗之前，听到一阵嘈杂的噪音，还有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不停地唤他：
  “言之！”
  简言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B15的单人病房中，他自己搭的小床上，而B15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旁边，身上依旧插着三四根引流管，只是脸上的氧气面罩拿掉了。
  “是做梦吗？”他明明记得B15醒来了的，顾不上穿鞋，简言之踩着瓷砖站在B15床前。
  “B15？”他心中忐忑，害怕回答他的是无边际的沉默。
  “我在。”男人睁开了眼睛。
  简言之不想哭的，可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Omega气恼地背过身去。
  “怎么了？”B15想起身，不幸被引流管牵着，稍微一动就疼的嘶了一声。
  “你别动！”简言之惊惶地回头，按着B15的肩膀强制他躺了回去。
  “医生有没有给你做检查？你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简言之问了一连串的问题，B15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小朋友……你先……”他打断了好几次都未果，简言之像个豌豆射手一样源源不断地发射问题，就连他昏迷期间做了什么梦都要问。
  “哎……”B15叹了一口气后，一把按住简言之的后脑往下压，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简言之的。
  “唔……”Omega终于闭了嘴，B15能感受到Omega的体温在不断升高。
  “你好热。”B15松手调侃道。
  “……”简言之幽怨地看着B15，用眼神责备B15不让自己说话。
  “我太害怕了。”他说，“你真的没想过附到别的尸体上嘛？”
  “没有。”B15拉着简言之坐在床沿，让他把光着的脚丫放进被窝暖着，“我要是换身体了，你不就找不到我了？”
  “我找不到你，你可以来找我啊！”简言之抱怨，“我本来还打算去太平间蹲着，看看你会不会去那儿……”
  B15被Omega剑走偏锋的脑回路逗笑了。
  “你真的当我可以借尸还魂啊？”
  B15收获了简言之一个白眼。
  “我只有一次植入异类身体的机会。”B15说道，“也就是说……”
  “要是陆枕鸿死了，你也会消失？”简言之帮他补完这句话。
  “嗯。”B15平静地点头。
  “那你还这么不爱惜生命！”简言之的眼睛又红了，他本来就没休息好，这下整个眼白都红了，看起来委屈的要命。
  B15见了赶紧安慰，“我哪儿不爱惜生命了？我这不是为了救你吗？”他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抽纸巾，“你的命可比我的重要多了。”
  “你可是未来最出色的心理咨询师，菲林娜的顶梁柱！”B15的表情很夸张，颇有陈最的风范。
  “哼。”简言之的心情回暖，“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了。”
  “都听小朋友的。”B15在简言之额头上轻轻一吻。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身着黑色西装的陆晚走了进来。
  第42章
  简言之的印象中，陆晚很少穿沉闷的黑色。他一向平整熨帖的西装，肩背处竟然有不少褶皱，像是长时间靠坐着形成的。
  “醒了？”陆晚走到B15床边，垂眸看着自己的儿子，嗓音有藏不住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爸……”B15回以一个没什么温度的问候，毕竟他这个父亲在他昏迷期间一次都没来过。
  “可以起来吗？我要带你去个地方。”陆晚对儿子的冷漠并不在意。
  B15皱起眉头，陆晚看似在征询他的意见，实际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陆晚的助理很快就推了个轮椅进了病房。
  “陆院长。”陆晚的Omega助理对B15微微躬身。
  B15看着轮椅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去哪儿？”他倒想知道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Omega这么为难自己的儿子。
  “你祖父的情况……不是很好。”
  B15并不觉得难过，祖父陆庭章和他的交集并不多。陆枕鸿从前也只在家庭聚会上和祖父礼节性地社交。所以别说亲情了，陆庭章对于B15来说，还没有陈最熟悉。
  “是要股权划分了吗？”B15问，他猜想陆晚是为了能得到更多的遗产分配，才这么尽心尽力。
  陆晚没有回答，只淡淡瞥了B15一眼。
  “不清楚，但他点名要见你。还有他想……”Omega把目光转向了简言之，“见一见孙媳妇。”
  S01是菲林娜唯一一个单人套间。菲林娜已经很久没有收住院病人，所以这个套间B15自己都没来过。
  房间朝南，采光很好，日光透过明亮的窗玻璃直射进来，让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病房的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柠檬味，清爽又不刺鼻，像某种空气清新剂。
  B15一边观察病房内的陈设，一边想着让简言之也做一款这个味道的香水，喷洒在屋子里应该很好闻。
  “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伴随着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响起。
  这个声音让B15感到无比熟悉。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人抬起手，他的手背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应该是每天扎针导致的淤血。
  “孙媳妇，你过来。”陆庭章向门口招了招手，但不是冲着陆晚和B15。
  他认识小朋友？B15心中警铃大作。
  像是猜出了B15在想什么，简言之俯身在B15耳边小声解释：“我给他送过盒饭，但之前不知道他是你的祖父。”
  B15了然地点点头，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爷爷找言之有什么事？”
  “我咳咳咳……”陆庭章刚想开口，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断了，他咳嗽得太剧烈了，带着身上大大小小的管子一起晃动起来，监护仪也响起了警报。
  “爸！”陆晚上前要按床头呼叫铃，却被陆庭章拦住。
  “没关系。”他压制住咳嗽，哑声说，“医生来了也帮不上忙，裴家小子们呢？”
  “在路上了，五分钟内到。”提到裴家，陆晚的脸色不太好。
  “好。”陆庭章向后靠坐下去，“那再等等。”之后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时间静静流淌，房间中陆晚父子和简言之都没说话，简言之时不时地看看病床上的老人，又看看自己的Alpha，表情复杂，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