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没见着萧宇承的人，倒是余明珠与书晴在一处院落颇为自得。看来这是分给她的住所，收拾得挺整洁。
  萧宇承交代过，苏瑾棠进来得毫无阻挡，但偌大的住所，除了几位洒扫的丫鬟婆子，只有余明珠和书晴两个人。
  “裴婉清走了？”
  “前日，烧退后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余明珠后来也是搞明白了她们俩的矛盾纠葛，此时看向苏瑾棠的眼神带着打量与探究。
  书晴勤勤恳恳地搬出糕点来，“秦王殿下让备着的，说这个奶糕您应当喜欢。”
  苏瑾棠捏起一块丢嘴里，确实奶香十足，连吃两块后看向余明珠，“长公主殿下只命你一人跟着我吗？”
  “人多了你会反感，我一个人足够了。”
  苏瑾棠明白了，长公主对她也没有彻底放心，所以派余明珠跟着，而一开始差裴婉清带人护送，一是都水监确实需要走这朔州一趟，同时将船试验一番，二是要让裴婉清跟她消解仇怨，三是将她们的恩怨跟余明珠说明白，余明珠这种过来人自是知道该怎么处理，也能防着她情爱上头转投秦王。
  她对余明珠不反感，甚至说颇有好感还带着愧疚，若是找人来监视她，确实余明珠是最好的人选。
  苏瑾棠坦然笑道：“余姐姐身手这么好，若能贴身保护我，可是求也求不来的事。”
  听她如此说，余明珠总算是稍稍放了心，若是她们撕破脸，她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去跟长公主说她将差事办砸了。
  简单垫了垫肚子，苏瑾棠擦擦手起身道：“现下我要去寻秦王，余姐姐一起吗？”
  余明珠忙摆手道：“不必不必，你们几日未见应当有许多话要说，我不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
  *
  朔州乃边关与东厥相邻的要地，设都督府管理朔、平、颍、泗、定五州。
  本来镇北王带领十万镇北军驻守于朔州，兼任朔州都督，其余四州刺史也都服她，相安无事，如今秦王这不过二十出头的亲王前来正式担任都督，不仅品级上越过了她，还将兵权分走了。
  倒显得镇北王只是在自己封地上养老似的。
  苏瑾棠一直等到了深夜才等来萧宇承回府，这百无聊赖的两个时辰她就一直思索他的处境，若让她来会如何做。
  思来想去才发觉她对萧宇承了解的不多。
  萧宇承回来时就听门房通报有位苏姑娘在前厅等他，他几乎是一路跑进来的。
  此情此景与她刚到皇城被关在别院中很相似，但是不同的是当时她小心翼翼，现在却是老神在在。
  笑意爬上眼角，萧宇承莫名觉得这冷冰冰都督府也开始温馨起来。
  “怎么不叫人来通报一声，我就在兵训营。”月光下，他的面容略显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如星辰。
  苏瑾棠等得困了，托腮瞥向他，嘟囔道：“饿了。”
  “我唤人做点宵夜上来，这边面食不错，吃点吗？”
  苏瑾棠微微点头，“也好。”
  院子里的灯在萧宇承回来后也都点上了，偌大都督府终于不再如方才那般阴森，厨房也开始热火朝天起来。
  “听说这里原先是镇北王的住所，她现在住哪里？”这是方才这里的下人告诉她的，就是镇北王带着奴仆撤走，才显得府内十分冷清。
  萧宇承微微一叹道：“镇北王中了毒，目前在温泉山庄，对外是我占了这都督府且分了她的兵权，实则她如今有心无力。”
  苏瑾棠担忧道：“怎么会中毒？何时中的毒？”
  萧宇承沉声道：“已有半年。”她瞒得很好，若不是他曾追随在萧以心身边十多年，对她了解颇深，见面时或许也发现不了异样。
  “半年前与东厥有过一次冲突遭了埋伏，破出重围时肩胛中了一箭，那箭上掺了毒。”
  “都半年了，还未解毒吗？若是镇北王一倒，这边关怕是要变天。”
  “先前事务缠身，根本没有时间好好解毒休养。”
  “这么说，还得感谢你的到来，”苏瑾棠笑道：“只是不知她是否当真放心放权给你？”
  萧宇承挑眉道：“不放心也得放心，这毒再拖下去不堪设想。况且，我们十多年的情谊，为何不放心我？”
  “我可以去见见她吗？当年我与她在越州见过一面，若没有镇北王也就没有如今的我。”
  “明日下午我早些回来，再带你去如何？”萧宇承去牵她的手，“当年若不是我跟随她到越州，便没有我们如今的缘分，嗯……她也算半个媒人。”
  “明日你要继续练兵吗？”苏瑾棠眼中满是好奇，“可以带上我去瞧瞧吗？”
  萧宇承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抵不过她眼中的殷切，终究还是点了头。
  “既然镇北王是如此情况，收复廖麓两城岂不是只有你一人？可有危险？”
  “你在……担忧我么？”
  苏瑾棠坦然道：“我当然担心你。况且，朝廷不给粮草支持，十万驻军你该如何养？我也担心劳民伤财，届时朔州元气大伤。”
  “朔州出了兵力，其余平、颍、泗、定四州，就该筹粮草上来，”萧宇承说得理所当然，眼中划过一抹狠劲，“他们不给也得给。”
  “陛下准许你去动其余四州吗？私自征粮，这搞不好有谋反的嫌疑。”此事可大可小，就看陛下对他的信任有几何。
  萧宇承却是无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听话了这么久，只忤逆他这一回，只要成功收复失地，将功抵过就是。”
  “而且……”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是第一回在苏瑾棠面前吐露，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有种不吐不快的倾诉欲，“近一年来，不知是否上了年纪的缘故，他的猜忌越发严重起来。”
  “母妃与他二十几年的感情，只是想为我娶一位高门媳妇，就得了他的冷眼，那日若不是我坚持心有所属，怕是连这趟朔州的苦差事都轮不到，要被撸了职权做个闲散王爷了。”
  “如此看来，阿棠你救了我一回。”
  苏瑾棠受不了他突如其来的暧昧深情，颇为煞风景地道：“若没有我，你会娶裴婉清吗？”
  “哪里来的这种假设。”
  苏瑾棠却是较上劲了，“你说说看，若你从未认识我，心中亦没有装下任何人，你会娶裴婉清吗？”
  萧宇承拗不过，当真仔细思索了片刻，“不会，我应当能察觉到陛下的试探，谨慎起见，也会拒了，只是不知那时情境，我是否能表现得那般决绝，让陛下相信。”
  这个答案尚可，但不算完美答案，但在苏瑾棠打算再刁难一番时，阵阵香气随着下人的脚步声而来，苏瑾棠撇嘴道：“看在吃食的份上，放你一马吧。”
  萧宇承失笑，拱手道：“谢夫人宽宏大量。”
  端宵夜上来的小厮听到这话没忍住抖了下手，但到底受过训练，克制住了想四处打量的眼睛。
  朔州的面食虽不如永宁的精细，但瞧着也色香味俱全，白瓷碗里卧着三两指宽的手擀面，根根韧如琴弦，点缀着厚实的肉片与翡翠般的绿叶。
  萧宇承不曾想就这么看她用膳也是一种安宁的享受，怎么会有一个人，一举一动皆能拨动他的心弦。
  “今晚……可否留在这？”
  苏瑾棠抬眼看他，三两下咽下嘴中面条后，狐疑道：“你不是分了院子给余明珠么？难道不给我住？”
  萧宇承有一瞬间的憋闷，偏头看向别处，一时无语凝噎。
  又嚼了几口后，苏瑾棠反应过来了，他在问能不能住到他的屋子里去，一时间有股羞恼上头，脸上不自觉飞起了红霞，但同时怒从心中起，吼道：“萧叔贤，你可知你毫无君子之德？”
  萧宇承垂首低声狡辩道：“我说过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第51章
  演武场上，铸铁箭簇在朝阳下泛起寒芒。
  演武场西侧矗立着七丈高的“贯日箭靶台”，靶心以红漆绘制虎头图腾，箭痕累累的靶面记录着士卒的弓马造诣。
  苏瑾棠是第一回见识到上万士兵齐声演练的壮阔场景。
  也是第一回认识到，战事紧急之时大周士兵的迅猛反应。
  有斥候来报：“东厥来犯，大军压境来势汹汹，叫嚣着‘没了镇北王，朔州不过一盘散沙’。”
  东厥来得又快又急，萧宇承却仿佛早已有预料，眉间紧锁却不见丝毫慌乱，甚至还能安排人护送她离开，“带着我的令牌去温泉山庄，那边有镇北王的人手把控，安全一些，况且你也想见她，只是我今日不能带你过去了。”
  苏瑾棠到底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外面大军正在集结，分外紧迫，她再担忧也不好多说废话，握着萧宇承的胳膊格外用力，“你要亲自上场吗？现在就要带领将士去直面东厥？”
  萧宇承握着她的肩郑重道：“我要亲自上场，也会平安归来，这一月来虽时间紧迫，但该做的安排我已都做了，镇北王中毒又不是昏迷不醒，她只是此时不能亲自上阵，若有要事她能处理，朔州不会乱，更不会失陷，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