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有一天卢喜察觉到自己无法适应这种形式的兼职，向小孟老板打退堂鼓。
  许昭意听见孟青时这么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不能坚持，当初为何要向我自荐？”
  许是这番话令他感到羞愧了吧，他不再任性地想一出是一出，虽然也许他在心里依旧会抱怨苦和累，但至少，“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这一课题被他彻底画了叉号。
  “意意，赶集去不去啊。”卢欢又跑来小卖部邀请她。
  许昭意看看室外的天，不再那样熠熠闪光，她喜欢夏天，并不代表她能接受暴晒。
  现下云朵成为她的遮阳伞，许昭意欣然同意。
  “我想给我阿爷买套凉快点的衣服，”卢欢说，“再买双鞋，老人家总是舍不得，家里的解放鞋都穿破了也不愿意丢。”
  “我好像没什么想买的，除非我看见吃的。”许昭意说。
  镇中央广场，空旷的地方被摆卖的商贩占满，几个小孩穿梭期间，跑得停不下。
  许昭意眼尖地看到了满头大汗的苓苓，对方也在下一秒望过来，笑盈盈地往她腿上扑。
  “意意姐姐，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呀，”许昭意学着她讲话，“你去哪里玩了？”
  苓苓挣扎着要让许昭意抱起，脚踮得很高，终于如愿。
  “我爸爸妈妈带我去省城玩了，高楼好多好多，像冷冰冰的巨人，我仰起脑袋都快摔倒了也看不清最顶上。”
  许昭意配合地“哇”了声：“这么高呀？”
  “嗯嗯嗯。”苓苓狂点着小脑袋。
  “苓苓，你都没看见我吗？”卢欢出声道。
  苓苓这才反应过来“啊”了声：“卢欢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伤心了吗，对不起。”
  小朋友眉头皱紧，道歉得很真诚，她甚至抬起胳膊摸了摸卢欢的脖子，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歉疚。
  小镇年轻女孩很少，除了同龄人以外，苓苓又偏偏只爱和姐姐们玩，镇上的年轻女孩们几乎被她认了个遍，甚至不久前跟着自家爷爷去镇里开会，她也很快自来熟地认识了前来不久的于艾。
  “我没有伤心哦，但你要亲我一口。”
  卢欢把脸凑过去，小姑娘很快地“啵”一声亲了个响，为了表达自己的一视同仁，也在许昭意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下。
  “意意姐姐，上次和你一起的哥哥怎么不见啦？”
  意识到她说的是孟青时，许昭意解释道：“他有事情要忙，过几天才回来，你想他了？”
  “我才没有，”苓苓撅着小嘴不满道，“他上次还说我爷爷奶奶坏话，我讨厌他！”
  小孩子真是有个记仇的小脑袋。
  许昭意想了想，决定为孟青时讲两句：“哥哥讲话比较直接，但他没有恶意哦，他可能只是想逗你玩，不过他太笨了，没把你逗笑，还将你惹哭了。”
  苓苓似懂非懂：“那你能让他给我道歉吗？”
  许昭意在心里笑出声：“好，我一定帮你转达。”
  “算了算了，”小姑娘又摇摇头，“我爷爷说他不是本地人，来者是客，我不和他计较了。”
  “好大方呀。”
  苓苓仰了仰脑袋，骄傲得像只天鹅。
  待小姑娘走后，卢欢才问起孟青时的事：“你和你那个高中同学在谈恋爱？”
  许昭意略微羞涩地点点头，默认。
  卢欢感慨地发出一声语气词：“我突然发现，你都长这么大、到了交男朋友的年纪了，在我的记忆里你还是那个因为旋转楼梯太高而不敢下楼的小女孩。”
  许昭意看见卖干货的小摊，走过去挑挑。
  “我也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她说，“那天我在家里看到我小时候用来量身高的刻度表，距离我头顶已经好长一截了。”
  “你有过什么后悔的事吗？”卢欢突然想聊点深的。
  许昭意仔细想，虚无的脑空间里，划过很多人、很多场景，最后停留在那个不敢独自下楼梯的小女孩身上。
  “没有，”她语气笃定，“我觉得我从始自终都是被爱着的，爱我的人将我保护得很好，每个成长节点的我都是最好的我。”
  她不执念那些得不到的，只牢牢记住拥有的。
  “包括孟青时吗？”她怕她在爱情里受伤害。
  许昭意“嗯”了声：“包括孟青时。”
  此时此刻，她可能还没有办法完全地为未知全貌的未来下定义，但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不那么完整体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她始终相信，老天奶会眷顾她。
  她是永远相信生活美好的许昭意。
  -
  买了点地瓜干回家，当作追剧的零嘴。
  未等天黑，孟青时又打来电话。
  “在做什么？”
  “啃地瓜干，”她说得含糊，“今天赶集买的，卢欢姐给我付的钱。”
  “一个人在家？”
  许昭意点点头：“晚上广场在做木偶戏，小姑和奶奶去凑热闹了。”
  “那开视频聊？”
  同意过后，屏幕上便显示“对方申请视频通话”。
  许昭意继续啃着有些硬的地瓜干，她凑到镜头前看看孟青时是不是又消瘦了，果然，眼下的乌青一如既往。
  “大后天想不想来县城？”孟青时问。
  许昭意疑惑地“嗯”了声：“为什么呀？”
  “后天阿姨打最后一场官司，不管结局如何，都算告一段落，阿姨挺想见你的。”
  “好啊。”
  许昭意欣然同意。
  其实对于孟朗的结局，她并不好奇，也没有执念，前段时间孟青时说他已经把自己的户口独立出来，和名义上的父亲断绝关系，那么他也并没有为他余生负责的义务了。
  结束通话，许昭意翻了翻日历。
  大后天是周日，后天是周六。
  孟青时刚才在通话里说他最近都住在宾馆里，地址被她打探出来了，许昭意决定给他个惊喜，不按他的计划来。
  翌日，她收拾几件衣服，全部放进她那个出行包里。
  长辈在家，她无法擅自出门不告而别，于是软着姿态凑到林春兰身边请求：“奶奶，我去一趟县城。”
  林春兰惯例问了声“做什么去”。
  许昭意没有告知她们孟青时家里的状况，现下也无法详细解释，只道：“和孟青时约好要回一中看老师，顺便玩两天。”
  这是她临时灵光一闪蹦出来的答案，忽然发现还挺合理。
  林春兰隔着老花镜看了她一眼，嘱咐道：“别空手去。”
  “知道啦。”
  许昭意出发了，她路上还在与孟青时周旋，男人说要和她通话，她怕背景音能让人听出来是在大巴上，于是拒绝。
  迎着夏日，大巴车释放着难闻的尾气，晒得发烫的水泥地面无声地为自己辩驳，飘过的风将它拯救。
  许昭意再一次垂眸拒绝孟青时发来的视频邀请。
  【孟青时：？】
  【孟青时：有小秘密。】
  【明天会更好：没有！我现在不方便！】
  【孟青时：有什么不方便？】
  【明天会更好：工作呢。】
  许昭意不太擅长撒谎，连隔着屏幕都透出一股心虚。
  好在对面没再追问。
  终于到达县城，她熟练地拦了辆车，向司机报了宾馆的地址，很快，目的地到达。
  她拒绝了前台的询问，说自己是来找人的。
  沿着老旧的楼梯往上，许昭意走到二楼，巡着门牌号一间间往内找，终于见到熟悉的号码。
  她抬手敲门。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
  许昭意笑着举起双手甩了甩，语气欢快：“当当——”
  天使降临。
  来实现愿望的。
  第48章
  孟青时一颗被官司搅得发苦的心此时像是沾上了蕃茄酱,酸酸甜甜。
  他站在门后狭小的空间内，目视突然出现在他身前的许昭意，胸膛内如气球般不断放大的情愫,无声爆破。
  “这就是小秘密？”他问，声音有点哑。
  许昭意点点头：“来陪你睡觉，惊喜差点就被你戳破了。”
  唇紧抿着,孟青时伸手将她拥进怀里,脑袋垂下，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蹭着。
  “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对呀。”
  许昭意半仰着脑袋,顺势抬手摸摸他后脑勺，毛茸茸的。
  孟青时俨然将她当作充电桩,抱着好久都不松手，直到看见她身后背着的出行包,才堪堪放开。
  “要住？”他问她。
  许昭意点头：“已经和奶奶说过了，而且不是说后天去见阿姨吗,就不来回跑了。”
  孟青时说了声“等一下”,转身回房间内，再出来时，东西已经被他收拾好。
  把门关上,他牵着她往外走。
  许昭意不解：“做什么去？”
  “退房,换个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