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哎，寒瓜呢？快，趁着小崽子睡着了，与陶丰儿也吃上一块儿！”林芷赶紧冲绿禾招手。
  “娘子是自个儿想吃吧？万医师说了，这湃在井里的寒瓜，您也不能多吃。”绿禾撅着嘴，还是将刚才紧急撤下去的寒瓜又捧上来了。
  “好绿禾，总共就这么点儿，我便是想多吃也吃不了啊。”林芷拿了一块儿红瓤黑籽儿的寒瓜先塞给绿禾，再教她与陶丰儿也拿上一块儿，白瓷盘里确实只剩下两块儿了。
  绿禾瞧了瞧，觉得两块儿不多，不算是没听万医者的话。便开开心心捧了寒瓜与陶丰儿一起吃去了。
  寒瓜还是在布坊里排队等着棉布的跑商送的，常顺识得此物，顾不得日头大，忙忙送了来与主家消暑。今年日头毒，这寒瓜水分足又清甜，湃在井里冰凉凉，在这夏日里最是解渴。
  林芷大方，一框子寒瓜家里分一圈儿，外头再与杨娘子一些，便实在没剩下多少了。她还送了一个给劝农官，又教吃瓜的人将瓜籽儿都收起来，引着农官种西瓜。
  前世的宁夏西瓜可有名儿了，看看今朝大虞朝能不能出一个宣威寒瓜。林芷喜滋滋做着大口吃瓜的美梦，今年实在是顺，老天赏脸，下雨放晴似乎都随着人期盼地那样来，种了粮的田里穗子沉甸甸看得人欢喜，棉豆间作的田里也教人爱。
  林芷没甚烦心事儿，自然开始天马行空做美梦。
  夏收，果然又是一个丰收年，整个儿宣威县喜气洋洋。这股子喜意，随着沈家商队的到来，更是达到了顶峰：“小婶婶！”
  第93章 各有去处
  兰姐儿年满十一，小姑娘胆子贼大。
  还不待骆驼卧倒，她抓住铁环，小腿一蹬，整个人便轻盈地从骆驼身上翻下来。
  “兰姐儿！”几道惊呼重叠。
  飞身下骆驼的这一手是出风头，可被亲爹拎在手里的时候，就成了一只蔫头耷脑的小鹌鹑，那就不太美了。
  着实被吓了一跳的沈知淳虎着脸：“你在家时是怎么跟你娘和你奶说的？一到了地儿就横冲直撞，打量着你爹管不着你了？”
  “爹，我错了。”兰姐儿火速认错，“我就是见着了小婶婶……和小叔，一时高兴才莽撞了。”
  认错态度很是良好，可林芷才刚刚走近，就听见小姑娘凑近她爹，小小声道：“爹，给你闺女留点儿面子啊。”
  林芷憋笑，这小丫头还知道好面子了？几人上前相互见礼，她顺手将小鸡崽子似的兰姐儿救下来。
  兰姐儿高兴得双颊发红，她顾不得还在外头，直直往林芷身上扑：“小婶婶，我可想你了！”
  林芷才刚接住猴儿似的兰姐儿，又听见一道柔和的声音：“二嫂！”
  挽着头发做妇人打扮，又叫她二嫂的，除了沈知薇再无他人。林芷盯着沈知薇，眼睛突然有些发酸，当年端面给她的小姑娘似乎还在眼前：“薇薇也来了？这一路辛苦，身子可还吃得消？”
  兰姐儿会跟来林芷不惊讶，这丫头一向是个泼辣胆大的。可沈知薇，不说她性子文静，单是体弱这一项，便不适合如此长途跋涉，还有，丁家居然许她跟来，实在教人惊讶。
  小丁大夫从后头上来，赶紧接话：“二嫂不肖忧心，我一路都看着呢，薇娘身子并无大碍。”
  “嘻嘻，小婶婶，你甭担心。我小姑父一路上可仔细了。”兰姐儿笑嘻嘻一句话，俩年轻小夫妻红了脸。
  “小滑头！”林芷像小时候一样捏捏兰姐儿的脸，抬头瞧见还有一个女孩缩在人群里，她笑了笑。
  “这是草儿吧？也是大姑娘了。你娘今儿陪着万医者去义诊了，我已教人去喊她家来。外头热，都先进屋去！”
  早有伶俐的小子牵了沈家的骆驼往牲口棚去了，林芷和沈知衍带着人直接往后宅走。兰姐儿叽叽喳喳，不肖人问，便将一路上的见闻说给小婶婶听，沈知薇在一旁细声细语地补充一二。
  沈知淳兄弟和小丁大夫落后一步，瞧着前面姑嫂侄女三人，好似回到了林芷初嫁沈家时的模样。
  至于一旁的草儿已经完全惊呆了，她娘，去干甚？义诊？还和大夫一起？她娘不是字儿都不认识吗？如何会与大夫义诊？可能只是在身边儿帮忙吧。不对啊，她见过回春堂的小药童，不止认字儿还要认药，背后上百个的药柜子，一抓一个准儿。
  她娘，甚时候这么能耐了？
  草儿惊疑不定，可等春婶急急从外头家来时，草儿一瞧见她娘，心里所有的疑虑都消了。
  与记忆中灰扑扑瘦巴巴，总是低眉臊眼被一大家子呼来喝去的人不同。眼前的妇人头发全绾在头上，只簪了木簪子，身上的衣裳也只是寻常，可人精神极了。面目舒展、嘴角噙笑，教人一瞧就知道这是一位极利索能干的人。
  草儿瞧着，她娘现在似乎比族长夫人还有派头，教她有点儿不敢上前了。
  草儿在看春婶，春婶自打进门后一双眼睛更是没从自家女儿身上移开过，瞧见女儿似乎不敢相认。春婶咽下心里的苦涩，上前两步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笑道：“娘的草儿，变化这么大了，差点儿教娘认不出来。”
  发生变化的何止是春婶，得沈家庇护的草儿更是换了个人似的。白了胖了，最要紧的，从前那种被人轻贱随时挨打的畏缩恐慌不见了。她的草儿，像个有人疼爱的姐儿了。
  熟悉的身声音熟悉的怀抱，这就是她娘！草儿再也忍不住，一头扑在春怀里，带着哭腔喊道：“娘！”
  金菊瞧见了，为终于团聚的母女俩高兴，同时还不忘引着春婶往自个儿的屋子里去。骨肉相见难免要诉衷肠，少不得还要落两滴泪，林娘子一家倒没那么大的规矩，可她们这些依附在娘子庇佑之下的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正屋里，沈家众人也在叙旧，寒暄一番后，林芷带着兰姐儿和小姑子去里屋说悄悄话。
  “将草儿接来是春婶的意思，兰姐儿要跟来我也料到了，可知薇，你怎么也跟来了？是谁的意思？又是如何说服丁家长辈的？丁家长辈可愿意？”林芷也不想表现得像个过年期间只会发问的长辈。
  可世间本就对女子苛刻些，沈知薇也算是她瞧着长大的，不到二十便嫁为人妇，她心里不是滋味。
  沈知薇还像从前一样轻声慢语：“嫂子不必担心，是家里长辈主动提的。此处有许多关外来的草药，还有一位医术高明的万医者，那呆子回去后便一心记挂着还要往这头来。”
  “嫂子可瞧见他犯傻的模样了？那样子，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回去先拉着我的手哭，说对不起我，然后便去禀了婆母公爹，年年都要跟着商队往边关来。婆母骂不动了也劝不动这头犟驴，家里两位长辈与我把了脉，又精心调养了好一阵，备下许多药物便让我一并跟来。”
  沈知薇抿嘴偷笑：“婆母还上家里赔罪去了，说是对不起沈家。可我倒是很开心，嫂子，能走这一遭，我心里好生欢喜。”
  听见是丁家认领了这个锅，林芷瞬间不担心了。
  还鼓励道：“这很好，世间许多地方许多事儿，多多体验一二才不枉此生。今年可要留在此处过年？我瞧着沈发与我的信里，他还要带队去关外，现已是七月底了，再往关外去，可得留在外头过年。商队里头的小子们我不担心，可你俩是不准去了。”
  兰姐儿吃完了一整碗淋了糖浆牛乳的冰碗子，放下瓷碗便撒娇：“不去，我和小姑姑本就是来陪小婶婶，不，还有安哥儿的。我们留在这儿与你们过年哩，咱们好久没一处过年了！”
  林芷喜道：“好啊，宣威县过年与咱们那里不同，跳傩舞、打火把、驱邪祟……可有意思了，可惜这里只有我和你小叔，今年有了你们，定然更热闹！”
  “好啊，好啊！我喜欢热闹！”兰姐儿欢呼。
  沈知薇也道：“说来，此处民风与咱们那处多有不同。我听那呆子说，还有女户，女子自立门户当家做主，倒是少见。”
  “是。”林芷点点头，“这也是春婶想要留在这儿的原因。她自个儿立户，还学了一身本领，再将草儿接来。她们娘俩一处过日子，倒是比回桃源村依附族人来得自在。宣威有不少人家就是女子撑门户带着儿女过活，日子过得照样红火。”
  说罢，又将边关女户的由来说与两人听，并不因着她们年纪小便隐瞒。多看多识多见多思，见了许多不同的活法儿，他日若是自个儿遇见了难处，也能多些考量，为自个儿寻条路出来。
  “对了，你俩来我这儿，可是要做工的。”林芷笑眯眯，“我林大掌柜可不养闲人呢！”
  “知道知道，我来的路上早早便想好了，小婶婶，我要去布坊当账房！”兰姐儿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小算盘，“不必你带着我去，我要自个儿去谋事！”
  “我虽字儿写得不算好，可我打算盘从来没错过！对了对了，我还会认银子呢，绝对不会教人拿着注了铅的银子哄骗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