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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作者:若得阿娇字数:3112更新时间:2025-11-25 13:47:10
  玉笙却愤愤道:“男人本就该死!”
  这般冰火两重天的劝慰,非但未能解凝珠眉间郁结,反倒勾得她愁绪更浓,泪落愈频。
  二人劝慰之语虽未叩凝珠心坎,然那份真切关怀与不离不弃的情分,终是如春风化雨,渐消她眉间霜雪。
  半月后,凝珠面上平复了些,言行举止亦归常态,又重拾旧艺,于醉春坊重操故业。
  她终究是当年艳压群芳的头牌,身段娉婷依旧,才情亦未减损分毫,登台不多时便再引瞩目。
  谁知今日调试古琴,她指尖刚触琴弦,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便翻涌而上。房内景致清嘉,兰芷流芳,却愈发衬得那股反胃之意难遏,她仓促起身,踉跄扑至门外,干呕不休。
  心头骤然一凉,一个念头如惊雷劈下。
  凝珠定了定神,忙寻到玉笙,恳请她速寻良医来诊。诊脉过后,医家据实相告:“姑娘已有三月身孕。”
  玉笙闻言,又气又急:“你真是愚不可及!咱们醉春坊从不逼良为娼,你怎这般轻身?崔澄那厮,既未许你凤冠霞帔,亦未予你片瓦遮身,不过几句浮言巧语,你便轻易委身?”
  凝珠怔怔立着,神色茫然无措,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或许能借着这孩子,再与他见上一面。悲的是,这孩子生下来,终究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庶子,要么遭他厌弃,要么一生飘零,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在崔府名册上,做个无足轻重的数字罢了。
  凝珠心意已决,无论这孩子最终是福是祸,她总得见崔澄一面,探探他的口风,问个明白。
  可崔澄自娶新妇后,便对她避之唯恐不及,连醉春坊的门都不肯踏进一步。崔府与宋府更是戒备森严,摆明了不许她这风月之人玷污门楣,断无让她近身的可能。玉笙亦将她看得严实,唯恐她自投罗网,徒增羞辱。
  层层阻隔之下,凝珠束手无策,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苏锦绣。
  第94章 风波起 痴心缠宿孽,羽箭射情天。……
  节令已入孟冬, 朔风渐紧,今日却难得逢着个晴和日。
  暖煦艳阳铺洒穹壤,将天地间的萧索寒气驱散了大半,竟有几分小春天气的温煦。
  苏锦绣与闻时钦约好, 今日为祖母扫墓, 马车行至醉春坊外, 她记起为凝珠定做的新裳已妥帖, 便想着顺路送去,也好了却一桩小事。
  醉春坊最里处的院子, 是凝珠的居所, 两侧亭台翼然,入院便有桂花拂面,清甜袭人。
  踏入内厅, 便见暖炉中燃着上好的沉水香,烟气袅袅, 暖意融融。
  苏锦绣在临窗的梨花木椅上坐定, 品了半盏清茗, 凝珠才迟迟掀帘现身。
  凝珠接过锦裳道谢,目光却望向院外,轻声问道:“我见门口停着辆阔敞马车,想来是逢公子与你一同来了?”
  苏锦绣颔首应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便欲告辞, 手腕却被凝珠陡然攥住, 力道颇紧。
  她不解回头:“怎么了?莫非还有别的事?”
  凝珠指尖冰凉, 力道却颇紧,眸中满是恳切与孤注一掷的决绝,低声将腹中已有三月身孕、欲见崔澄一面探问口风的诉求和盘托出, 末了又哀求道:“我只求见崔澄一面,探他半句口风。逢公子与他同朝僚友,若肯从中斡旋,我方能得偿所愿。”
  苏锦绣心头一沉,左右为难。她不愿借与闻时钦的情分,令他涉入这风月纠葛。更何况崔澄对凝珠避如蛇蝎的态度,她早有所闻,此事多半是自取其辱。
  她思忖着如何婉言回绝。
  恰好此时,不知闻时钦是候得不耐,还是闲雅欲赏院景,竟已踏入这院落,登至二楼廊下,正朝她遥遥招手。
  苏锦绣心头一暖,亦抬手回应,脚步刚动,手腕便又被凝珠死死攥住,随即肩头一沉,颈侧已贴上一片刺骨寒凉。
  未及低头,便知那是匕首的锋芒。
  “凝珠,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凝珠便将匕首微微往里送了送,锋刃贴颈愈紧。
  苏锦绣下意识往后闪退,却终究避无可避,颈间已被划开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她心头一凛,便知晓凝珠此番并非戏言。
  二人恰立院门口,正与二楼廊下的闻时钦遥遥相对。
  闻时钦显然也瞥见了这等变故,瞬时又惊又怒:“姑娘有话好说!你是图财帛,还是有其他诉求,尽可明说,我皆能应你,你先放了她!”
  苏锦绣耳后传来凝珠带着哭腔的颤音,对着二楼高声道:“唤崔澄来此与我见一面!”
  闻时钦未作半分迟疑,当即吩咐莫辞速去请崔澄前来。随后他便拾级而下,目光始终紧锁着苏锦绣颈间的匕首,不敢有半分轻忽。
  苏锦绣也连忙劝道:“凝珠,你把匕首放下吧,他已然遣人去请崔澄了。”
  可这是凝珠唯一的救命稻草,匕首怎肯轻易离手,她呼吸急促,锋刃在苏锦绣颈口若即若离,细密的痛感丝丝缕缕渗入肌理。
  谁也难保她不会失控。
  苏锦绣闭目凝神,强自按捺住翻涌的心绪,再睁眼时,闻时钦已行至楼下,正欲抬步上前。
  凝珠顿时厉声喝止:“退回去!再往前一步,我现在便抹了她的脖子!”
  闻时钦立刻止步,缓缓举起双手以示没有恶意,语声沉缓而坚定:“好。崔澄已然在路上,即刻便到,你先平心静气,莫要冲动。”
  闻时钦按凝珠的要求又退远了些,身后却忽然冒出几名侍卫,个个手持弓箭,箭尖寒光闪闪对准了这边。
  苏锦绣一眼便知,若是凝珠敢松手,定会被一箭穿心。她忙又劝道:“凝珠,咱们好好说清楚,总比这样僵持着好。”
  话音刚落,崔澄便到了。他原陪宋仙蕙于邻街铺肆甄选珠翠,莫辞寻来后,便即刻从侧门入坊,循二楼连廊缓步而来。
  玉笙也闻讯赶至二楼,见状忍不住高声喝道:“凝珠!你这是做什么?锦绣往日待你不薄,苦口劝诫何止数番,你怎能这般对她?”
  凝珠却没理会玉笙,目光死死锁在二楼的崔澄身上,眸中赤红未消:“三郎,你下楼来,与我入屋一叙,我即刻便放了她。”
  崔澄此前已与宋仙蕙言明片刻即返,此刻立在连廊之上,神色淡漠如霜,全然无半分往日温情。他薄唇轻启,语声冷冽:“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不必进屋。你若敢伤苏姑娘分毫,楼下那位可不会让你善终。”
  凝珠望着崔澄这般模样,又瞥见楼下闻时钦对苏锦绣那份焦灼难掩的忧心,两下对照,简直判若云泥。
  她忽然低低冷笑一声,心头竟翻涌起重重妒意。原来,人命与人心,当真有天壤之别。
  苏锦绣分明察觉到,颈间那柄因崔澄现身而稍稍松离的匕首,不知何时竟又寸寸贴近,锋刃抵着肌肤传来一阵锐痛,连皮下血管都似被扼住。
  只需凝珠手腕微翻、稍一用力,自己便会如败絮般瘫倒在地,到那时,怕是连闻时钦焦急的眉眼,都未必能看清了。
  崔澄心头不耐更甚,只觉这桩烂事纠缠不休,转身便要拂袖离去。
  闻时钦见他这般冷硬凉薄,全然不顾人命,心头怒火暗涌如沸,当即就要率侍卫登楼,强逼他进屋厘清此事。
  谁知崔澄转身之际,目光无意间扫过远处,竟见宋仙蕙已款步而来,裙裾曳地如流云,尚带着市肆闲游的慵懒,可那双清眸已然落在院中剑拔弩张的乱象上。
  他眉头瞬时紧蹙,宋仙蕙素来眼高于顶,若见了这般难堪场面,再知晓他与凝珠的旧情纠葛,以她的性子,定要大闹不休,甚至嚷着废了这门婚事。这门精心维系的门当户对之亲,岂非要付诸东流?
  楼下的苏锦绣瞧着楼上暗流涌动,忙压低声音劝凝珠:“凝珠,为这般薄情负心之人,何苦玉石俱焚?你该知晓,便是他此刻松口认你,你也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你腹中孩儿,有我、玉笙,还有醉春坊的姐妹相帮照料,没了这负心郎又何妨?这般凉薄的父亲,反倒要让孩儿一生蒙羞。”
  凝珠听着,眉尖微动,心头竟也掠过几分动摇。二人正默然对视,谁也没料到二楼变故陡生。
  先前闻时钦已遣一名侍卫上楼传话,那侍卫刚至崔澄身侧,尚未开口,崔澄便猛地探手,夺过他手中弓箭。
  他本就是风月场中常客,露水情缘如过江之鲫,从未有谁像凝珠这般死缠不休。早已许了千金作遣散之资,只当是年少荒唐一笔勾销,如今既得宋仙蕙这门当户对的良配,凝珠便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他眼底狠厉乍现,暗忖不如一箭斩绝,一了百了。不过是个风月女子,何足挂齿。
  可转念一想,凝珠挟持的乃是逢辰心尖上的人,若稍有差池误伤了她,后续麻烦定然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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