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江诺尔是胆怯,现在的江诺尔是孤僻,这是江诺尔的第一次变化。
起因是...那只小白狗死了...
他把小白狗养在偏殿,每天从为数不多的口粮里节省大半,特意留给小白狗。
直到那一天,他下了晚训,迎接他的是训导堂门口冰冷的世界上,一具早已没有生息的死物。
他抱着狗的尸体哭,雷蒙德领着其他人指着他哈哈大笑。
“瞧瞧,我就说这畜生肯定是他养的。”
质子团间的摩擦不断,雷蒙德总带头欺负他。
他被孤立被针对,都没关系,可为什么连一只狗都不肯放过呢。
江诺尔轻轻放下狗,手上沾满了尚未干涸的鲜血,然后他握紧拳头,第一次朝别人脸上挥了出去。
结果不出所料,他被雷蒙德轻而易举地掀翻,踩在了脚下。
他被关了禁闭,在真正的冰冷的禁闭室里。
然而这一次的惩罚并未让他学乖,他出来之后仍然执着地一次次出手,一次次被打倒。
珍宝在他怀中颤抖。
书里说:"珍宝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捧着它的那双手,在发抖。"
他不能畏惧,可后来等待他的不仅仅是禁闭。
月薇娅劝过江诺尔,她成了质子团里唯一一个还肯和江诺尔说话的人,尽管江诺尔变得不太爱说话。
担心时间来不及,霁炀回忆完这三个月的过往,在训导堂外匆匆见过江诺尔一面后,就立刻吩咐使者带江诺尔到偏殿等他,而他则脚步匆匆的先前往了另一间寝殿。
片刻后,他们在偏殿相见,霁炀已经摘下了面具,手里拿着个用皮革做的小包裹。
江诺尔看到他,瘦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那双大眼睛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有茫然,还有一丝迅速被压抑下去的、类似委屈的东西。
但江诺尔很快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甚至在霁炀向他走近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霁炀看着江诺尔戒备的样子,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西里斯不记得他,但江诺尔记得。
他把东西递过去,声音放得比任何时候都缓:“给你的。”
江诺尔背过手,没有接。
霁炀直接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双崭新的、做工精致的小靴子,尺寸一看就是江诺尔的。
“答应过你的。”
江诺尔睫毛颤动,视线在靴子上停留了很久才慢慢抬起,他仰头看向霁炀,声音很轻:“你骗我。”
“你说明天会来的。”
霁炀弯腰放下协议,他无法解释时间荒谬的跳跃,只能选择最坦诚的部分:“突然出了些状况,我没办法控制,没有想骗你。”
“哦。”
江诺尔应了一声,听不出信了还是没信。
他低下头,看着那双漂亮的小靴子,很小声地、像是不经意喃喃道:“你没有来...小狗也死了...”
“...对不起。”
江诺尔眼眶红红的,从小狗死那天起,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那你下次还会一声不吭地走掉吗?”
他鼓足勇气问,眸子里为数不多的期待却在看清霁炀脸上的纠结为难后荡然无存。
霁炀看着江诺尔失落的样子,连呼吸都在发疼:“对不起,我没办法跟你保证。”
江诺尔肩膀颤了颤,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嗯,江诺尔知道了。”
“但是——”
霁炀深吸一口气,蹲下身与江诺尔平视,目光沉稳而坚定:“但是,在我还在的时候,我想教你一些东西。”
“什么?”
“我想教你练剑。”
“练剑...?”
江诺尔喃喃重复,眼睛光噌地亮了:“像哥哥那样吗?”
霁炀看着江诺尔,深邃的眼眸中映出江诺尔渺小而脆弱的倒影:“对,学好了,即使我不在,你也能保护好自己,你愿意吗?”
江诺尔用力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般点了点头。
他喉咙哽咽着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但重新燃起了决意的眼睛,已经做出了回答。
霁炀单膝跪地,提起江诺尔的脚踝捏着旧皮鞋的鞋跟轻轻褪去,接着拿过那双新的替他换上。
江诺尔再也憋不住,崩溃地嚎啕大哭,还扯着嗓子喊:“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你。”
“他们都欺负我,还关我禁闭,就关我!”
霁炀伸手将江诺尔揽进怀里,小孩儿的眼泪很快在他肩膀上掉了大片。
“对不起。”
“不哭了好不好?”
“是我的错。”
小孩儿抽噎着控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霁炀。”
“我、我叫江、江诺尔、”
哭到打嗝,霁炀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教你练剑。”
“那我们、现在就练!”
江诺尔说收就收,满脸的斗志。
...
有霁炀在,江诺尔借着被“关禁闭”的名义不用再去训导堂,两人便在偏殿练了起来。
霁炀给江诺尔选了把方便携带的短剑,剑身闪着寒光,对江诺尔来说不算轻巧,但他紧紧握着,小脸上满是认真。
“我从最基础的教你,学到哪儿算哪儿。”
霁炀站在他身后,大手包裹着他的小手,调整着他握剑的姿势,带他感受如何发力,如何控制角度。
江诺尔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跟着霁炀的指引,挥出了第一剑。
而一整天,除了吃饭,江诺尔几乎没有休息,一直到临睡前还在努力,最后是被霁炀强按回床上的。
因为还不确定第二天的情况,霁炀没有贸然离开,准备在椅子上对付一夜。
黑暗中他听到江诺尔忽然不安地开口:“霁炀哥哥...你还在吗...”
“嗯。”
他应了一声。
“谢谢哥哥。”
...
霁炀揉了揉眼角。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我不在,有人欺负你,等哥哥回来给你报仇。”
可预期的分别还没来临,霁炀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
天都没亮。
一个模糊的轮廓从床上爬起,他睁开眼,只见“江诺尔”连鞋都没穿就朝他跑来。
“江诺尔”误以为他还睡着,用细细的声线喊道:“霁炀!霁炀!”
“我是江漾。”
【审判观测正在链接中...】
【审判观测链接成功】
【国王游戏审判开放】
【本次审判无法开启观测间功能】
第157章 国王游戏
【通关条件:暂无】
霁炀猛地从椅子上坐直,在黑暗中对上那双蓝灰色的眼睛。
此刻,里面闪烁的,是江漾特有的锐利。
江漾是三天前江诺尔被关禁闭时,在禁闭室恢复的自己的意识。
禁闭室冰冷的铁门轰然打开,江诺尔被使者粗暴地推搡进来,膝盖和手肘摔在粗糙的石板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好好反省你的罪过。”
门外,使者冰冷的声音透过铁门传来,随机墙壁上某个隐蔽的机关便被触动。
“嗡——”
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江诺尔脖子上的圣光项圈骤然收紧,细密的光针刺入皮肤,并非剧烈的疼痛,却带着一种持续的、深入骨髓的酸麻和灼烧感。
但他已经习惯了,他熟练地蜷起身体缓解折磨,他们想听他求饶,他偏不。
可这次和以往的惩罚不同,禁闭室里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江诺尔咬上嘴唇,细碎的声响从齿缝漏出,他还以为是自己太痛苦了才忍不住。
可很快,陌生的燥热便在他小小的身体上点起大片粉红,他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遇潮的糖块,糖纸黏腻的粘在身上,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迷茫地扯开衣襟,用发烫的脸颊去贴粗粝的地面。
“唔...”
他蹬掉了一只短靴,脚背在空气里勾出懵懂的弧线。
从未被教导过的悸动,顺着脊椎爬成细小的珍珠串,他困惑地按住小腹,那里仿佛有群初生的雀鸟正用柔软的喙不断地轻叩。
“不舒服...江诺尔不舒服...”
他仰着脖子,湿漉漉的眼睛望向铁门,像只被雨水打碎巢穴的幼兽,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淹进了暴烈的海洋中。
月光从顶端一扇通风的小窗漏进来,照在他汗湿的额发上。
少年纤细的腰肢拱起,脚趾蜷缩着抵住地面,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喊了一遍:“江诺尔不舒服...”
这天刚好是江诺尔11岁的生日。
受这块大陆的灵力滋养,大部分人都是开智早发育快,江诺尔是为数不多迟缓的那些。
可也是这一天,他被教廷用药物强行刺激发育。
江诺尔还不明白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只能随着陌生的浪潮中无助浮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