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哪怕是他之前针对阎一呈，乔亦起初有点火，后来也没追究什么。
  可现在……
  对上乔亦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目光，纪明祺的心被狠狠攥了一下。
  喉咙发紧，纪明祺快速解释：“是、是后面有私生追车，他们从宁市一路追过来，一直乱按喇叭，我想甩开他们，谁知道前面会有车闯红灯？我看到那辆车冲出来就踩剎车了，也没撞得多严重，我就是想你了想来看看你，结果你看到我没有一句好话，什么叫‘不然呢’，你这样说想过我听了会难受吗？”
  纪明祺嘴上责难，心里却很没底，边说边暗暗期盼乔亦能消气，像平常那样抱抱他。
  但乔亦从头至尾都没什么变化，安静地听他说完，充分了解了来龙去脉，还点了下头。
  然后，乔亦维持着称得上冷酷的表情，在他闪烁不定的目光下轻声问：“那我呢？”
  纪明祺说这么多，没有一句能缓解乔亦在接到小林电话那一瞬的恐慌。
  “如果你没注意有车过来，没能及时踩剎车呢？”
  自从乔亦在小林那里听说了纪明祺出车祸的原因，这个“如果”就一直鬼魅似的如影随形。
  就像纪明祺说的，他半夜从宁市开车过来，不过是想见见自己。
  乔亦从没跟纪明祺发过火，这次也不想，所以一直让纪明祺赶紧休息，等他缓过劲儿来，抽一天好好跟纪明祺聊一聊。
  但纪明祺好像完全不懂他的后怕和愧疚。
  “所以你为什么非要来南市，纪明祺？我说没说过一个星期给你答复，你提前过来干什么？有什么事是电话里不能说的？”
  纪明祺不能理解乔亦，乔亦也时常读不懂纪明祺。
  很多时候纪明祺做事都不计后果——只是想让他去宁市，就把自己折磨到胃炎住院；想见他，就半夜一个人开车来南市，撞了车也不见惊悸，第一时间想的是怎样瞒住他……
  乔亦是真的困惑，纪明祺对他自己有最基本的珍惜吗？知道他这样随意地把自己的健康、安危置之度外甚至当做筹码，会对在乎他的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什么都不管。
  只知道喜欢、喜欢，喜欢。
  额角突突地跳，胸口盘桓着的冰冷怒意顺着乔亦的语音流泻而出。
  他终于压不住，蓦地扬声：“为什么没有提前给我打电话？你一定要半夜一个人开车过来的理由是什么？是觉得浪漫还是以为我会感动？小林是你的助理，领着工资，需要你自己摸方向盘吗？！”
  胸腔里噼啪爆燃，乔亦不知道该怎么抒发，一句话在喉头舌尖来来回回翻滚数次，终是说了出来：“纪明祺，如果你总是因为我生病、受伤、罢工、闹脾气……那这恋爱，我们最好是不要谈，面也不要再见了。”
  第43章
  但凡是认识乔亦的人，看到乔亦现在的神情语气都一定会被吓到。
  这种程度对乔亦来说，称得上是怒不可遏了。
  纪明祺也从没见过乔亦这幅模样，第一反应是去哄，奈何没有经验，一开口语无伦次的：“你别生气，我是想……我是看到了照片，你说考虑，但是你……你不是一直喜欢柔弱的吗？她还是女人，长得也、也算漂亮，我担心……”
  纪明祺思路混乱地说了半天，延迟了十来秒接收到乔亦最后那两句话，桃花眼慢慢睁大。
  睫毛扑簌簌地颤，眼眶一个呼吸间漫红，纪明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晌，他机械地低了下头，看着乔亦，问：“……你刚才说什么？”
  乔亦一时上头口不择言，说完就后悔了，改口道：“对不起，小纪，我刚才是太生气了，说的是气——”
  乔亦边说边拉住纪明祺的胳膊，纪明祺沉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抬手，挣开了。
  “小纪，我……”
  纪明祺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眼巴巴地追过来，得到却是乔亦这样说他。
  ……面也不要再见了？
  纪明祺用仿佛第一次见乔亦的眼神看着他，眉心轻微地褶了褶，抬起的手在半空悬了几秒，不太确定地推了乔亦一下，眼睛眨了几下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你不想见我……那你走。我也……我……”
  气息不稳，思维断档，纪明祺没办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
  他的自尊被击穿了。
  乔亦刚才有多生气，见到纪明祺现在的模样就有多懊悔，顺势握住纪明祺没什么力气的手，再一次道歉：“对不起，小纪，是我太生气说过头了。你这么不爱惜自己，我担心你真的出事……我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好吗？”
  纪明祺听不进去。
  眼前耳边都是乔亦刚才冷漠的表情和话语，有几个瞬间他的眼神都涣散了，现出几分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惑。
  乔亦被他的样子吓到，捧住他的脸，“小纪，小纪？”
  纪明祺刚出过车祸，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乔亦心里咯噔一响，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结果手刚从纪明祺的脸上滑下来，就被死死地攥住了。
  纪明祺的力气大到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乔亦忍着疼道：“小纪，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说着还想去够呼叫铃，又被纪明祺大力地拽了回来。
  纪明祺双唇几度张开，失语似的发不出声音，呼吸逐渐颤抖，乔亦见状连忙把他抱在怀里，“我明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纪明祺身上的震颤通过怀抱传递到乔亦身上，乔亦顿了顿，轻拍纪明祺的背。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那么气，只是想到那个“万一”，就无止境地害怕，仿佛背对悬崖半只脚都悬到了外面，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
  安抚纪明祺的同时，乔亦也在安抚自己，等到身后呼呼往上吹着冷风的悬崖往后延伸出坚实的平地，才卸下几分力气，顿时被纪明祺压得往后退了半步。
  纪明祺只是攥着乔亦的手腕靠在乔亦身上。
  他生了很大的气，内里像被灼热的岩浆烧过一次，留下一片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
  乔亦撑住他往后撤开一小截，抬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说道：“我不该那样说你，别气了，小纪。”
  纪明祺被亲得震了震，眸光动摇，支在心间的废墟簌簌落屑。
  乔亦对上他含着水雾的目光，又亲了他几下，边亲边哄边顺毛，约莫过了七八分钟，碳黑的空架坍塌风化，风过之后，悄然抽芽开花。
  纪明祺在乔亦身边时，不是找茬就是撒娇，总要说几句话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现下少见地一声不吭。
  乔亦担心他还没缓过来，引他说话，“小纪，你刚才说的照片是什么意思？你说的女人是谁？是说谭晴吗？”
  纪明祺险些被燃烧一空，这会儿正惫懒着，伏在乔亦的肩膀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乔亦问了什么也不答，隔了有半分钟，才嗓音沙哑地开口：“我年纪就是比你小，我能有什么办法？”
  “……？”
  乔亦没懂纪明祺的意思，但也没打断。
  “你不就是……嫌我幼稚、不懂事，看不上我吗？你在我这个年龄时，就什么都懂吗？”
  纪明祺呼吸还有些断续，说话也不太连贯，低低地控诉着：
  “你告诉我，我就会改，你让我去聚餐，我难道没去吗？但你总觉得我不懂，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是个男的，还比你高，怎么比得过她？我不追着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为我好’地决定了什么？”
  ……这跟身高有什么关系？
  乔亦：“小纪，你说的‘他’是谁？”
  纪明祺好像要趁这一次把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忧虑一口气倾干净，继续道：“我打电话给你，你会让我来吗？在你眼里，什么都没有工作重要。你……你把我当成花来养，整天就知道把我推出去给人参观，根本不管我想开给谁看。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我每天都在等你考虑完，但你说着考虑，转头就背着我跟其他人吃饭，你对她笑，你知道我看到那些照片有多伤心吗？我问你你也只会说是妈妈同事的女儿，说不定一周回来你们就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又要说是为我好……你总是这样，我怎么办，我不能来找你吗？”
  纪明祺说的女人果然是谭晴。
  但是纪明祺怎么知道他和谭晴一起吃饭了？
  照片……
  他和谭晴被拍到了？
  可他又不是明星……
  乔亦先捡重要的解释：“我不是背着你跟别人吃饭。是我上次帮她找房子，她为了答谢我才请我吃一顿饭，平时基本没有联系。我说了考虑，就不可能对别人有那方面的想法。”
  纪明祺默了会儿，说：“我要看聊天记录。”
  “……”乔亦：“好，现在看吗？”
  纪明祺只要一个态度，乔亦答应，他便抱住乔亦不说话了。
  乔亦发现纪明祺真的很好哄，暗自反思起把他气成刚才那个样子的自己——他以为把纪明祺带得很好，实际上纪明祺没有一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