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清一个转身,没有走入地铁口,而是叫了辆车上去了。
大约半小时后,她趾高气扬地踏进裴氏,好像自己是一个坦克,能直接踏平脚下这片地方。
“裴和玉!你还记不记得我李清清啊?你抢了我的老公!今天我们好好算一算账!你这个出门该被车撞死的畜生禽兽!老天爷怎么能让你这样的下三滥出生呢!他果然不公平!”白清清是奔着报仇来的,是奔着爽来的。
她要让裴和玉更加的身败名裂臭名昭著,而且要让他人人喊打。她没想过暴露真实信息,连脸都没露,只将一双深藏着太多太多怨恨与仇视、亮得吓人的眼睛暴露出来,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看清自己眼睛里积压的暴风雪。
风雪不扫,她如何原谅?
那些话里的每个字都被她喊得铿锵又有力,这瞬间竟没有人敢拦她。
裴氏这几天也确实乱成一锅粥了,安保不到位,预约见老总的流程是摆设,况且大家目前对裴和玉的最大感受是看戏,嚼不完的八卦,别说拦,放人还来不及呢。
白清清就这样风雨无阻地杀上了总裁办公室,身后还不远不近地缀着许多看热闹的脑袋。
因为李昂,裴和玉几天没睡觉了,肝火旺盛得嘴角燎泡,一双眼睛血丝遍布,整张脸憔悴不堪。他刚支撑不住在办公椅里眯上了干涩的眼睛,总裁办的门就突然被踹开,裴和玉蓦地惊醒抬头,几天没得到真正休息的头脑一时混沌,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兜头接住了一记朝他猛砸过来的、犹如砖块似的包包。
“咣!”地一声。
裴和玉当场就从椅子上翻下去了。
然后第二记“砖头”重重地拍下来。白清清淌着被人毁掉了那么多年的愤恨眼泪,狂轰滥炸地嘶声骂道:“你毁了我!你毁了他!你这个畜生!为什么你过得这么潇洒!你怎么不去死!你特妈怎么不去死啊?你爹妈是怎么教你的?老娘没爸没妈你也没有吗?你有爸妈能干出这种该被天打雷劈的事吗?你想打我?打吧!动手吧!老娘肚子里正好有一个呢,你最好给我打掉他,我特妈谢谢你全家!”
“当年你怎么不敢直接跟我说是你犯贱,怕我杀了你吗?你别说,我还真敢呢!”
“裴和玉!你怎么不敢动手啊?我恨不得杀了你!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你这个抢别人老公的变态!你这个该死的、非要上赶着凑上来、连脸都不要了的男小三儿!你恶不恶心啊?恶不恶心?你恶心死了!”
“世界上有你这样的人,我真是感到恶心!”
“要不是因为你,你这个该死的变态设计我,设计他,就算我们离婚我们也走不到互生恨意的这一步。你这个畜生!要不是因为阴阳差错……”
世间万般因果,皆毁在一句阴差阳错。
爱能冷却、转移,恨也能平息、消弭,只有眼泪是滚烫的。
“……”李然刚下飞机,就摸到了满手的眼泪。
滚烫的。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迷茫地拖着行李箱随着大众往前走,走出机场,来到马路边,身边人来人往地走过去那么多的面孔,他却一张脸也记不住,觉得眼前很模糊,还觉得有点儿眩晕。一开始他不知道自己哭了,是有个女生走过来,面色担忧地问他没事吧,并给他递了纸巾,李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
他接过纸巾,连“谢谢”都没想起来说。
下午的阳光太刺眼了,李然睁不开眼睛,而且他猛地一下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嘛,心里只疯狂叫嚣着“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一股他从未体会过的、可怕的近乡情怯折磨着那双想立马奔跑起来、又实在不敢往前迈的双腿。
他连提前给白清清打个电话都不敢,就怕听到……只要听不到、看不到,就肯定没事儿。
最后李然蹲下来,捂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细细密密如针扎般泛疼的胃部,心里想:应该给哥打电话。
……可他哥要参加迟瑾轩的葬礼啊。迟瑾轩刚死的时候,迟蓦并没有立马回去,而是等到第二天将李然送上飞机才回去的。
这个“不孝”的点,肯定会让那些想做文章的人大做文章。
不能打……
“……小宝?说话。你在哪儿?”迟蓦被电流改变了些许音色的冷沉声音焦躁地传过来,唤回了李然仿佛飘在水上,晃晃荡荡漫无边际的思绪,嗡嗡作响宛如一直泡在水里的耳朵稍稍清明了些许,他轻轻一眨眼睛,一滴眼泪摔在脚边的路面。原来他已经把电话打出去了。
迟蓦说道:“没用国外的号码,你在国内是不是。”
李然:“哥……呜……”
只说了这一个字,李然就把脸埋在胳膊里控制不住泣不成声的颤抖。他说:“我想见你。”
“哥,我想你。我不知道怎么办……哥,我想你……”
“你在机场对不对?”迟蓦都快急疯了,他才不管什么葬不葬礼,一点面子不给,铁青着面色扭头就走,“在那儿等我,我去找你。我很快就到。”
“我、我要……”李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去医院。”
他联系了赵泽洋问好了医院地址,这就赶过去。迟蓦说他会直接去医院,让他别害怕。
而刚才还在和迟蓦通话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办的李然,转眼收拾好眼泪,站起来坚定地走了。
这个从小到大没有跟人吵过架、红过脸的青年,到了医院后见到赵泽洋一句话没说,赵泽洋一句“你妈妈没事,手术几乎没有风险”也没能说出口,李然就先砸过去一个拳头当作见面礼。
而后他不尊老不敬长辈,又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第108章 暴怒
两年前李然就对赵泽洋说过他妈妈已经38岁了。
再过两年就是40岁。
现在到了。
高龄产妇,不适合生育。希望他好好地对待妈妈。
那次他还跟赵泽洋发生了一点口角上的不愉快。没想到赵泽洋死心不改。
最重要的是,白清清大病初愈,现在还要半年复查一次,确保身体各项指标正常。
这样一副需要时刻精心照顾的身体,他还敢让她怀孕?!
“混!蛋!你是掉进儿子眼里了吗?你家有什么好的?”李然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煞白煞白的,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这两天他没怎么吃东西,最近十几个小时更是一滴水都没喝,就睁着眼睛折磨自己了,他面上不止带着疲惫倦容,还有已经在暴发的愤怒,几乎要掀飞头发,“你家很富有吗?!你家是能给他从一出生就在罗马的教育吗?!你对妹妹们是不错,已经是个不错的父亲了,但大多数时间不还是我妈妈来照顾吗?!”
“金钱你给不了太多,陪伴你也给不了太多,你要他来这世上干什么?来到这世上让他体会我妈妈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然后埋怨她吗?到时候你要么在中间当好人要么隐身是吗?我妈妈她小时候没有人教,你也没有人教?你他妈到底怎么想的?!”
赵泽洋先是被李然的一拳砸懵了,又被他的一巴掌扇懵了。
大半个身体颓丧无力地借着墙壁的力道站直,没成功,脊背仍像虾米似的弯下去,手掌按在过道里的塑料板凳的椅背上,才没有往下滑。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李然。
这一刻不知道是他竟然挨了一个小辈的打而震惊,还是他几年来第一次见识到原来李然也会暴怒而震惊。
无论哪一个,都差不多颠覆了赵泽洋刻板的认知。他嘴唇嗫嚅半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吵什么呢?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这时有个护士从一道门里走出来匆匆地说道,上班本来就烦,还吵吵吵,她本来还想再生气地说一句要打出去打,还可以替他们报警呢,一抬眼瞧见李然的脸,嘴毒技能立马缩了回去,再一看清他的脸色,心又软了三分,秉持着专业的职业操守用安慰的语气说,“……医院里需要安静,不要太吵了啊。”
说完就脚步匆匆地去忙了。
“抱歉。”李然机械道,也不管人家听没听见。
在不合适的场合发了一通合适的火,李然心里像瘀血般堵住的郁结好受多了。可他仍然不敢问白清清眼下的情况怎么样,成了锯嘴葫芦。
他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时爷爷奶奶救了他。
程艾美打来电话,不等李然定神组织语言,她就迅捷无比地说:“小然你在医院对不对?在那儿等我跟爷爷哈。刚才小蓦给我打电话了,你这孩子,到家应该先联系我们呀。小蓦在高铁上呢,现在还剩半小时到,你不要着急啊,没事儿。不要担心,我和爷爷已经去找你了。”
李然才关闸没多久的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掉。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桃子。
不到十分钟,程艾美跟叶泽互相监督着对方的老胳膊老腿儿加大马力,赶到了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