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照原把脸、声音都闷在对方胸前:“谁让……谁让你说我是小孩?”
余行郡不自觉笑出声:“如果我多叫几声,就可以多亲几次吗?”
温照原装作恼怒抬眼看他:“想得美……你再说就一下都不亲了。”
“好好好,”余行郡扶住他的肩,稍微拉开距离,用非常温柔、专注的眼神注视恋人的脸:“那你说,应该要怎么叫呢?”
温照原感觉不妙,总觉得这人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很坏很糟糕的东西。
一个不合时宜的称呼在脑内出现了,他连忙甩甩头,把过去在app里养成的坏习惯丢出脑海。
正经地想了想,他认为所谓称呼,必须是得突出自己的家庭地位,不能总让人把自己当成需要庇护、照顾的小孩看。语言会体现思想,也会影响思维,要平等地在恋爱中分摊责任,就不能在身份的定位上有明显的强弱之分。
思考半分钟,他灵光一现,伸出一根手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讲:“不如就叫——小温大人。”
余行郡又没忍得住笑,觉得他可爱死了:“小温大人,怎么又是‘小’,又是‘大’呢……”
温照原推推他,正色道:“我是一个大人了,已经22岁,大学本科毕业,心智健全,身体健康,当然是可以替你分担压力的一个大人呀。”
余行郡就点他额头:“我没什么压力,只要你让我通过试用期。”
温照原却不买账:“别说得那么可怜,这是我们双方的一个磨合的机会……是双向的,才不是我要考核你呢,万一等你新鲜感过了,要后——”
“打住打住,”余行郡不想听他说这个,转而趁机讨价还价提条件:“那你答应一件事,等你说的‘磨合期’过了,如果决定继续在一起,以后无论怎样,都绝对不能再提分手。”
温照原惊讶:“你……竟然提霸王条款!”
余行郡又拿双手搂他的腰:“那没有办法,你签不签这个霸王条款?”
作为蝉联过好几届优秀业务员的余经理的男朋友,同居期间,温照原也学习到了一些谈判技巧,眼睛一转,于是又说:“这样的话,我也有条件,等我赚到工资,你要让我跟你a房租,平时生活费我也要出一点,不然就太不像一个大人啦。”
“真奇怪,做大人有什么好?”余行郡伸手弹弹他脑门。
虽然很舍不得,但余行郡最后还是答应了,口头承认了温照原即将成为的“大人”身份。然后想想,这条“成人之路”,八成还是自己硬要推着他走上去的,就更有些莫名的惆怅。
矛盾的心情很难处理,但理智总在说:“这样也不错”,无论身处于什么样的亲密关系之中,拥有独立生存的能力,永远是不可以放弃的一条底线,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从根本上变得更好,更有对抗风险的资本才行。
十分钟后,两人回到家,余行郡还想仗着对方好不容易有一次的主动,把刚刚在外面忍住了没深入下去的吻有始有终地完成,可刚把人推到沙发边,手机却响了,很不耐烦地拿出来想按掉,一看却是老妈的来电。
在接起电话前,几乎已经能推知对方想要说的是什么,余行郡走去次卧,关上门在里面通话,果不其然,老妈张口还是说:“郡郡,刚才给你发了一个女孩儿的资料,妈的老同学介绍的,人就在江滨,省直事业单位上班,体制内很稳定很不错的,长得也漂亮,你这周末一定约人出来,吃顿饭相看相看。”
余行郡握着手机,没说话,但隐隐已经有火在胸口向上蹿,他也不想对着老妈生气,但听到这些话,这些自作主张的干涉和要求,所有一切的隐形压力,关于债务的,关于性向的,就蠢蠢欲动有爆发的危险。
又听了几句连珠炮似的利诱威逼,他按捺不住,回了句嘴:
“得了,您就歇了这份心吧,少管这些闲事,我不可能去见。”
他烦躁,靠在次卧的书桌边上,把木制的书柜抠得咯吱咯吱响,但他老妈比他更躁,见怎么也说不动,就直接掀开老底,把大家都不愿意提及的事情摆上明面,故意刺痛人:
“儿子,你说实话,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是不是因为怪爸妈买坏了房子?对,爸妈对不起你,让我们给你磕头也使得,但你不能不接触女孩子,不能放弃自个儿,万一人家能接受呢?你在江滨,工资也不算低,就算划去房贷,收入也顶得上一个中等偏上的普通员工吧?咱们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正常谈恋爱,结婚,行吗?如果害你把终身大事耽误,妈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道德绑架,加上以死相逼,余行郡更恼了,就不明白自己结不结婚跟老妈死了闭不闭眼睛到底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个成年人,都不会喜欢这样被威胁,更何况余行郡多少还遗传了点老妈的急脾气,担心自己对老妈说更难听的话,他干脆直接把电话摁了,开免打扰模式,静坐在椅子上,想压制、平息掉愈演愈烈的怒火。
过了好一会儿,打开手机,又看到老妈在微信上消息轰炸,简直像是患有某种心理疾病,他烦不胜烦,几乎难以想象今后随着年龄增长老妈将会疯狂到什么走火入魔的地步,如果继续放任她这样,自己的处境只会越来越难。
他无法冷静,怎么样都气不过,尤其不能接受从亲人那里接收到的对生存空间的挤压,
又是五分钟后,他回消息给老妈:“妈,不是你的原因,我不可能结婚,因为你儿子就喜欢男人。”
“啪”,他把手机扔回桌子上,也不再去看老妈是何反应,站起身走出次卧,刚一拉开门,温照原差点扑进来,正正好迎面撞在他身上。
“偷听?”余行郡扶了人一把,脸上没什么表情,温照原尴尬,站稳了,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余行郡心里是很烦躁,也不知道出柜这种重磅炸弹,和让老妈愧疚到“死了都闭不上眼睛”究竟哪一个更严重,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至少老妈绝对不敢闹到公司来,毕竟如果影响到他的工作,使收入锐减,那么一家人就都要完蛋。
第60章 出柜之后
温照原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看余行郡。
余行郡揉揉太阳穴,显出深重的倦色,眉头拧作一团,给俊美的五官平添一层苦大仇深的忧思,一个帅哥认真地忧郁起来,就有点……
更好看了。
温照原看着男朋友的脸,竟然有点在走神,反应过来后,狠狠在道德上谴责自己,然后上前拉拉人的衣角,迟疑片刻,问:“你妈妈跟你说什么啦?”
余行郡不想说,就绕开他:“没什么。我去洗个澡。”
温照原追上他脚步:“那你换衣服,我先帮你去放水。”
余行郡心不在焉地走开:“不用,我简单冲一下就好。”
“哦……”温照原站住脚,默默目送他进主卧,拿了睡衣去洗澡。
两人认识这么些时间,温照原都没怎么听他提起过家里人,只知道他妈妈有时候打电话来,他都要避开自己去接,每次通话完都要生好一会儿闷气,而这次好像就尤其严重。
直到洗漱完,两人躺在床上,余行郡好像心情才平复了些,主动侧身过来揽温照原的肩膀,说:“对不起,我刚刚语气不是很好。”
温照原很大度,用脸贴贴他,摸摸他的背:“没关系,跟我还道什么歉呀。”
余行郡抱着人,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温照原后脑黑亮的头发,摸得手心手指上都是两人共用洗发水的柠檬香,心里渐渐踏实下来。老妈想要自己结婚,不就是怕自己会孤独终老吗?那么现在的境况,怎么不算是完成了老妈的夙愿呢?
当然,如果家长是因为怕丢脸,所以才要紧张地干涉子女的婚姻状况,那么这种愿望,孩子也根本没有义务去满足。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都没做错什么,如果说伤害老妈的感情是一种罪过,那也是被逼到死角后,为了守护自己的精神健康而做出的正当防卫之举动,在道德与情理上都不应感到愧疚。
温照原在他怀里拱拱,故意把脑袋往他下巴蹭,蹭得他好痒,紧绷的面部表情放松了,出现一点笑模样。
他把人抱紧,很想告诉温照原:“我刚跟我妈出柜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讲这个没必要,温照原是在多么宽容开明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小孩,未必能理解这种与家长之间由于价值观念、第一人生目标不同所产生的激烈对抗。而且,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他也舍不得让所爱的人多承担一份自己家庭的压力。
从对着母亲说了实话之后,余行郡做好准备,开始蓄力等待一场预期之中的疾风骤雨,可到了第二天七点起床,将手机解除免打扰后,发现居然无事发生。
他与老妈的聊天界面,就一直停在了自己最后发送的那条“出柜宣言”上,陷入凝滞时空一般,没有回音了。
之后,他就很长时间没再接到老妈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