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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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梦见我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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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25 10:29:33
慕容星雨:“……?”
孔成玉面无表情:“若慕容公子以乌桓使节之名,携祥瑞求见圣上,皇帝碍于慕容归顺的面子,必不会拒之门外。百越巫祝混入其中,只要皇帝近身,立刻手起刀落。我安排五百校刀手在外,皇帝一死,立马冲进宫中,内关城门,大事可定。”
慕容星雨听得目瞪口呆:“啊?”
事到如今,慕容星雨竟然诡异地被说服了。
自古以来,权谋向来直截了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计谋历经时间与人心的磋磨,变数何其之多?想当年,张贵妃说杀司马曜就杀司马曜,吕太后说毒赵王就毒赵王,赵王伦说砍贾南风就砍贾南风。
慕容星雨努力跟上他们的思路:“好罢……就算如此,前往政殿之上,左右虎贲林立,必得搜身,贴身刀剑不可能带上去,该如何?”
孔成玉便道:“杀一个人而已,何须刀剑。”
慕容星雨想象了一下魏危拎着皇帝的脑袋往坚硬的龙椅上开瓢的场景,先是吸了一口气,再叹一口气,随后哆嗦着喝一口茶,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既然如此,我这就准备……”
四周忽然沉默了下来,陆临渊微微挑起眉梢:“慕容星雨,你当真信了?”
慕容星雨:“……?!”
他不可思议地环顾周围,魏危若有所思:“你们中原人有时也很有趣。”
陆临渊看了一眼慕容星雨。
孔成玉:“是慕容公子出乎我们意料,竟有如此慷慨赴义之胆魄。可惜山高路远,等我们去开阳杀了天子,后脚靺鞨可汗就可以踏着金銮殿的血登基了。”
慕容星雨苦笑:“尚书与巫祝二位相邀,总不能是特意来消遣我的吧?”
孔成玉顿了顿,倾过身子,重新为慕容星雨倒上茶:“本来不是。”
“你来之前,我们在讨论云麾将军的事情。”
孔成玉的指尖在桌面轻轻一叩。
“先前九重楼将扬州的消息传给我时,我已经传信给荥阳,清理城中望西人,却不曾料到云麾将军身边的人会有靺鞨的探子。”
“无论是为了云老将军毕生忠烈清誉,还是为了稳定民心,我们都需要知道靺鞨那边的那位‘云麾将军’到底是什么情况。”
本来他们是准备讨论这件事的。
但在慕容星雨来之前,徐潜山叫石流玉传信到了孔府。
石流玉躬了躬身,告知他们,徐潜山愿意以儒宗掌门的身份,在靺鞨大军来时其交涉。
他说,他会带来孔成玉与魏危想要的东西回来。
第130章 赠君勿薄细碎仇
等慕容星雨离开,魏危与孔成玉又细细敲定了后续几桩紧要事宜,待一切议毕,已到了晚上。
秋意渐浓,儒宗的夜风裹挟着山中清冽的凉意。
坐忘峰小院外头点着小灯,远处通往山顶的灯火沿着蜿蜒的石阶一路向上,直没入深邃幽暗的天幕深处。
然而这人间的灯火与漫天浩瀚无垠的星河相比,是何其微渺。
院中放了一把躺椅。
躺椅对于一个人来说很宽敞,两个人就有些拥挤,何况上头铺着厚实的毯子。人只要一躺进去,就和陷进棉花中一样,生出柔软的倦意来。
夜色沉静,只余山风拂过树梢的细微声响。陆临渊微微侧过身,与魏危紧密地依偎在这方狭小的温暖里。肩臂相贴,他伸出右手,慢慢与魏危的手五指相扣,在微凉的夜风中看着星星。
这些天他们这样相处的时候不多。
魏危与孔成玉等人整天商议战事,陆临渊因为徐潜山重病,也不得不分担儒宗掌门的一部分责任。如此,两人虽然都在儒宗,却只有深夜才有见面的机会。
魏危忽然道:“徐潜山最近似乎很看中石流玉。”
就连徐潜山准备与靺鞨交涉的消息,都是由石流玉传过来的。
“他是不是想把儒宗掌门的位置传给石流玉?”
徐潜山曾问过魏危,如今的儒宗除了陆临渊,谁还能坐掌门之位?
当时徐潜山给出的候选人中,孔成玉脱离儒宗,乔长生已死。年轻一辈中,既熟悉儒宗庞杂的事务,又秉性纯良可靠的,似乎只剩石流玉一人。
可惜小仙鹤经历太少,若将维系天下儒门道统的责任交予他,其才其望,皆不足服众。
“师父当年也不是儒宗掌门的最优人选,只是阴差阳错,时势造英雄。如今靺鞨压城,师父有意借此磨砺石流玉,若是这场仗真的打起来,他能够做成一番成就,加上徐潜山的威望,他便能顺理成章接掌儒宗。”
说到这里,陆临渊又顿了顿,缓缓摩挲着魏危的指缝,低声道:“魏危,我们不管他。”
“我没有想管他。”魏危揽着陆临渊的后背,“他是你的师父,与我一样都是一方首领。可时至今日,挑出一个能稳妥继承衣钵的人选都很勉强。”
与徐潜山同辈的长老们已垂垂老矣,而他曾寄予厚望的年轻一代死的死,走的走,偌大一个儒宗,竟一时不知托付何人。
当年孔家以血缘占据掌门的位置,而儒宗年轻一辈中人才济济,绝不想到往后还有人才凋敝的时候。
陆临渊:“石流玉虽然年轻,但只要徐潜山让贤,加上孔成玉支持,他总能坐稳掌门的位置。”
他说:“等儒宗的事情交接完了,魏危,我与你一块回百越。”
魏危轻轻地笑,夜息香气飘过来,让人觉得质地非常柔软。
躺椅吱呀吱呀摇晃着。
夜风带来微凉的惬意,他们躺在这片好风好月织就的静谧里,交换着温热的气息。
陆临渊的唇微微张开,露出瓷白的齿和柔软的舌,轻浅的喘息被裹在柔软的毯子里,带着温热的湿意,又被那舒适的夜风悄悄卷走吹散。
不知这样多久,陆临渊睁开眼,漆黑的眼睛慢慢动了动,后知后觉被魏危摁在胸口:“唔……”
魏危抬起眼睛,看向不远处。
不知何时,一道颀长的身影,鬼魅般静立于院墙之上。
檐角悬挂的灯火摇晃,突兀出现在院中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身形纤瘦,肤色苍白,眉头蹙起,看上去冷冰冰的。
与之形成反差的,是他身上那袭胭脂红的锦缎衣袍,料子极好,垂感十足,流淌着鲜亮的光泽,然而檐角悬挂的灯火暖黄的光晕都压不住少年周身的气质。
他眼睑下卧蚕的尾端缀着一粒小小的红痣,月色之下,他的那双眼睛是琥珀色的。
陆临渊从躺椅上下来,耳语问:“靺鞨人?”
“刺客。”魏危的目光在少年腰间软剑上扫过,又道,“他轻功很好。”
能让魏危能评价一句很好,那就是能在江湖排得上前几的意思。
陆临渊动了动。
少年似乎听见了,鼻音很轻哼一声,随后淡淡往下瞧了一眼,确认过什么,随即一跃而下,掠过魏危,片刻间欺近陆临渊。
好快。
君子帖转瞬出鞘,与少年手中长剑相接,陆临渊精准格挡住少年手中那柄直刺而来的长剑,身形急退,往后退了十步不止,眉梢却一挑。
少年没有用腰上的软剑,握剑的姿势也很奇怪,然而他的招数精准有效,长剑在他手中如同一把匕首,薄刃一线银光,直逼面门砍下。
魏危没有说错,少年确实是刺客的打法。
剑客争胜,刺客博命。
几招过后,少年察觉自己的剑招与陆临渊相比不能胜,当机立断弃剑不用,手腕一振,将那把长剑甩出,借着自己极佳的轻功,避开君子帖切入陆临渊周身一尺之内。
一*只苍白的手精准地贴上陆临渊的小臂,少年捉住手肘,手腕一拧,几乎就要反手旋擒住陆临渊的半身!
从少年抽剑出来后就不曾出过手的魏危目光忽然顿了顿。
陆临渊很轻地啧一声,在就要被反扣的电光石火间隙旋身,卸开大半劲力,被制的手臂如同灵蛇般滑脱,同时反蹬踹向对方胸口。如果不是少年反应及时,立马解扣后退,左手不断也得脱臼。
似乎很意外身为儒宗弟子的陆临渊,最后一招却狠辣利落,相当不那么正派。少年眉头皱着,盯着对方将君子帖收入鞘中。
“你真的是儒宗的陆临渊?”
“自然是我。”
见陆临渊极其自然地退到了魏危身后,少年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嗓音清冽。
“你是儒宗弟子,躲在自己心上人的后面?”
陆临渊挑眉反问:“有什么不妥吗?”
少年:“……”
魏危将少年弃置于地的长剑抄入掌中,冰冷的触感传来,她垂眸看了一眼熟悉的剑身,淡淡开口:“‘香水海’。你是九重楼的人?”
去岁游历江湖,陆临渊在姜让尘处买得此剑,半道上捉住一位对这把香水海念念不忘的小贼。
小贼的武功谈不上顶尖,但这天底下敢在陆临渊与魏危眼皮子底下偷剑的自然有几分凭恃,临别时,她自报家门,说自己名为凌月明,来自开阳九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