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见西斟酌怎么回答合适时,黑语已经开了口,让人去安排吧。
091注视着他的眼睛,嘴角的笑渐渐抿平,黑语则一如既往的平静,视线无论是在乔南身上,还是与他对视,都漠然而疏离。
唤来艾米和伍阳去帮忙后,乔南也屁颠屁颠离开了,091眼中多了几分讽意,隐在金色的瞳线里难以察觉,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进来坐坐?
黑语没点头也没摇头,顺着他的手进了门,顺其自然到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因为瞳孔中的金色微微发亮,091勾了勾嘴角,眼中的讽意更盛了。
屋内的装饰并不奢华,反而单调,黑语转着走了走,随后来到沙发边坐下。
见他眉峰微微皱起,091笑问,觉得哪里有问题?
黑语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想了想后道,一净池外的海棠花开的很漂亮。
齐苑的湖心别院里,可没有海棠树。
在安山是漂亮夺目的花树,到了别处,可能就只是枯枝败叶,安山是个好地方,看起来乔南也很喜欢这里。
091绷直了肩,压低了声音一笑,那我是不是要感激,当初提议我将祭品选为安山的你?
黑语的目光轻飘飘地扫来,嘴上说着感激,心里想的却恰恰相反,对那些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也是这样吗?
那你
091忽地身体前倾,瞳线微张,如同黑暗之中猛扑而来的野兽,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也和他们一样,想置我于死地吗?
第224章 隐喻
隐约能听到午夜潮声时,黑语才渐渐放慢了脚步,疯长的灌木丛中时不时钻过几缕微弱的风,除此之外,淤泥秽气郁郁蒸蒸,连个鸟兽之迹都无。
早已腐朽的枯树仿佛被斩了首的巨人,用它布满伤痕的手臂,伸向天空,在生机灭绝的最后一刻,似乎依旧想要接风触月,贪恋这世上最简单也最极致的温柔。
密林之中是没有路的,只能凭借着浪潮的指引一路向东,不知何时起了新雾,浊臭之外还掺杂着一股海水的腥咸,渐渐地,高矮不一的野草灌木分列两侧,为他让开了路,
抬首四望,与记忆里的模样区别不大,钢铁支架矗立在孤崖的制高点,数百年的狂风骤浪在它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隔得很远都能嗅到腐蚀的铁锈味。
之下,是一片早已没了人烟的孤村,再次走进这处偏远的渔村时,心境早已不同,彼时志得意满,距离百冠之位仅一步之遥,意气风发奔赴铃兰海,如今...
黑语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视线也迷离起来。
金之圣塔。
矿洞里似乎一直没消停过。
吵嚷一声接着一声,咒骂咆哮同样不绝于耳,莫金临入塔前最后的话仿佛一个导火索,彻底引爆了矿洞所有人的愤怒与不安。
矿洞外的白脸海妖们已经退去,金刚壁垒外也只剩下被海妖群破坏的痕迹,没了性命之忧,矿洞内的人们怒火却在不断高涨。
冗雅从未有一刻如此烦躁不安,她几乎退到了矿洞的最边缘,手背上隐约可见青筋跳动,目光阴鸷地看着矿洞里的人,内心的情绪如同囚禁之下愤怒癫狂的野兽,想要嘶吼、发泄、用淋漓的鲜血来抚平,来让自己得到稍许的平静。
像她这样难掩暴躁的人太多,毕竟每个人都在发泄,直到一双温热的手将她的手包握住,那一刻冗雅心脏紧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视线交汇,杨鸿博眼中的担忧尽显,惴惴不安的模样令冗雅心间针扎一般刺痛,他手心的温热也迅速抚平了她的暴躁,呼吸也渐渐平静。
四下扫视后,冗雅压低了声音道,先离开这里。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一旦失了控,矿洞里的这些人远比那些狰狞的海妖还要可怕。
冗雅朝自己队伍里的人打了几个眼色,示意跟上自己,随后不露声色地去了矿洞入口。
周遭的一切瞬间冷寂。
矿洞深处,那人的皮肤白到病态,额前碎发稍稍遮住了他的眉眼,却掩不住深邃凌厉的目光逐一扫过矿洞中的所有人,仿佛巡视领地一般,强烈的压迫感使得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垂低了头。
明明这张绝美的脸上不带任何的表情,周身却流露出的阴沉幽冷的杀伐气,似是没有找到忤逆的存在,那股令人心悸的杀意才收敛了一些。
幻境破灭,踉踉跄跄的人迅速扑到他的面前,哀哀欲绝,陆拾...红舒!黑语呢,黑语在哪里?
你和他一起重启的圣塔,逼退了彼岸对不对,你们计划好的这一切对不对?那他呢,黑语呢
祭司的语气并未问责,反而急切不安,不过短短几日,她已经瘦脱了相,眼泪从她浑浊的眼球中疯狂涌出,掺了几丝血色,她虚弱却执拗,仅仅是抓着陆拾的衣领都十分困难,如果不是从她扑来陆拾就扶住了她,祭司连站都站不住,当时就会脱力摔倒在地。
陆拾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祭司松开了他后不断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崩溃不已道,不是的,一定来得及的!
不等陆拾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祭司的手上已经浮现了占卜的罗盘,她又慌又乱,嘴里喃喃着,我给你看,我给你看...
罗盘缓缓浮现出一张简略的地图,由祭司维能凝聚的指针不断移动着,越过珊延长岭,跨过辽阔中原,最后定格于无边无际的铃兰海岸。
在微微晃动后,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指针碎裂,占卜归终。
爆鸣声忽地炸响,刺耳非常,震得矿洞人均脸色大变。
可没人去在意是谁打破了金刚壁垒,纷纷注目于祭司的占卜,一股源自于心底的恐慌弥漫开来,整个矿洞都冷了几分。
陆拾的思维霎时间陷入停滞,没了他支撑身体,祭司当即摔倒在地,她的手指死死攥着凌乱的长发,枯瘦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仿佛一碰就断的细枝。
不会的...不会的...
黑语他怎么会死!当年百冠,言灵之力明明碾压兽王彼岸,就算七年来彼岸实力与日俱增,黑语他也能退,也能逃的!
祭司一声接一声地怒吼,他不可能会死!
见着连陆拾都仿佛丢了魂,像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众人面面相觑。
曾有传闻,黑语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正当年却一身的病,连杜鹃都提过他的身体已经药石无医。
没人敢去赌,赌在洛城一战,面对天星时黑语真的只是诈死,没有受伤...
没人敢去赌,赌重启圣塔是否耗尽了黑语最后的心力
毕竟天池之上,通明傅萧明确讲过,黑语的能力有异,与过去相比暴涨了数倍...
陆拾的耳边嗡鸣作响,周围的一切声音都仿佛消失了,他的眼前浮现出黑语最后的模样,明明不久前还在他面前开怀地笑,言语里打趣十足,
占卜的启示从未出错。
那根代表着黑语的指针发出的断裂声很小,却如同一把巨锤在陆拾的心口不停地狠狠钝击,每一下都痛不欲生,痛楚从胸腔蔓延至全身,陆拾看着在他脚边已然失去理智不停嘟囔的祭司,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会死的,占卜是假的!是骗人的!
祭司恶狠狠地瞪着一圈人,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假的!
陆拾蹲下神来,将她不停扯拽着头发的手掰开,紧紧握在手里,那些被祭司扯断的头发散落在她的身上,也被陆拾一一抚下。
浅青色的维能从他的手心流转,安心宁神效果显著,祭司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呆呆地望着他...
红舒...你是红舒。
黑语和我说,有关于他,尽掌于你,只有你才能找到他,也只有你才能救他。
祭司泪如泉涌,语气卑微地乞求着,你去救他好不好...
将脆弱如纸的女人轻轻拥在怀里,轻柔安抚着,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好字,矿洞口那个高大的身影就撞入了眼帘,金色的竖瞳冷艳,愤怒与疯狂呼之欲出。
陆拾霎时脸色一片死灰。
五年前,安山。
安山的夜晚并不平静,初来乍到的人倚着栏杆望天空,不知是他太过于专注没有发现来人,还是早已经听到了动静并不打算理会,直到091走到了他的身后。
把后背交给别人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行为,091突然心生一个十分恶劣的念头,他将手指点在黑语的后脊上,隔着衬衣顺着弧度的脊线一点点向下滑,起初黑语并没有反应,直到那根手指越来越低,渐渐到达了危险的边缘
只听一声异常清脆的骨骼断裂声,091扑通一声半跪在地,僭越的手指已经被掰断,连疼痛都来得慢极了,黑语紧紧箍着他的下颌,一只脚狠狠踩在他跪地的那只膝盖上,强迫着091起不了身,这就是安山主人的待客之道?
